在翻到《活著》最后一頁時,余華這樣描述——我看到廣闊的土地袒露著結實的胸膛,那是召喚的姿態,就像女人召喚著她們的兒女,土地召喚著黑夜來臨。
《活著》從一個封建社會的地主少爺福貴的一生看盡了中國社會的發展和變化。書本大篇幅的描述了“土地”,這也成了貫穿本書的一個關鍵詞,從最初封建土地制度,到戰火過后的土地改革、人民公社化運動,再到最后家庭聯產承包責任制,作者在小說的敘事中詳細地描述了各個不同時期土地和土地使用者的狀況??梢哉f《活著》某種程度上也是一部中國近代土地史。
在讀《活著》時,我帶著那種對人生的渴望,去閱讀了余華筆下福貴的一生。置身于每一個場景時,我無時不感覺到當時社會壓抑又無知的環境。在這里,福貴一直在和死神打交道,一次又一次的貼近福貴,卻又冷漠地拉走身邊的人,讓福貴總是在恐慌中走過,可當他真的走過,卻發現死亡還在他的身旁。然而,從另外一角度來看,福貴卻也是幸福的,他經歷了人生中該有的一切,他真正的過上過富貴的生活,他有著自己的家庭,有兒有女,甚至看到了自己的第三代,苦根的出生。他同其他人一樣,完整的走過了人生的軌跡,只是相對其他人來說,他經歷了更多的悲傷,更多的死亡。
在福貴接連送走親人時,我突然覺得“茍且”一詞十分嵌合他仍活在風浪里的形象,直至讀到:老人和牛漸漸遠去,我聽到老人粗啞的令人感動的嗓音在遠處傳來,他的歌聲在空曠的傍晚像風一樣飄揚,老人唱道:少年去游蕩,中年想掘藏,老年做和尚。才知道福貴這一路的顛沛流離,教會了他如何放下,如何活著。我們無法置身事外,讓自己活得慷慨又自由,可當我們不再活在別人的眼中時,便找到了人生的意義。
讀到這里,我感覺到了時間的偉大,隨之而來的眼淚被堵在在口腔和淚腺的連通處,久久不能流出。2020年初,疫情爆發之時,周圍嘈雜的聲音在夜晚逐漸降低,直至消失在生活里。每一篇新聞報道里的數據都像是一把鐮刀,狠狠地落在我茍且的人生里。茍且也在我每一次不走心的過馬路里,我在馬路上容易走神,某天,飛馳而過的摩托車仿佛死神一般從我的身旁碰巧擦過去,我既驚訝,又覺得好笑地告訴朋友,她只說叫我小心,可不想以后在家鄉小孩子的嘴里聽到你去那么好的地方,留下來的話題卻是被車撞死,不是為了夢想倒在前線的。我和生死的距離,會讓我在過去的記憶里慢慢被生活的瑣碎埋沒。
可每每偷來一點人生,那種感覺就像是又經歷了一次煉獄。我越是被恐懼擠壓,越膨脹得遮光,皮膚也有了深深淺淺的紋路,相較于這樣無趣的人生,它就像是新生的種子,帶著希望在沖破皮膚的限制,走到我的身上來。
人生好像并沒有被逼迫去做什么選擇,不過是因為現實生活的需要,而接受了某樣東西,才能把人生帶到一個新的階段。而人生就是我來到這個世界隨行的畫板,我有向世界討取水彩筆的資格,也有借我一張白紙任世界隨意發揮的慷慨。處理好和世俗的關系后,每個人的一生都是由自己活著,或怯懦,或堅強,或從容,默默地經受著,跨過逆流成河的悲傷,向死亡之神走去。